燈光大亮。 具有迫使性的音樂聲隨大亮的燈光同時響起(可以是《走回舊時代》,可以是《難忘他宵》,只要是那一類常在城鄉(xiāng)結合部賣盜版光碟或者鞋墊的地攤上聽到的聲響,放哪一首都行)。 滿滿一舞臺水泄不通并且盛裝的人們。 一種國定假日才有的氛圍,一股子大型文藝匯演里的假模假式和咄咄逼人。 一個手握金色話筒的男主持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舞臺中央,以一副因為受到過某項政策的恩惠卻又怕露富的口吻大聲朝臺下建議道:“親愛的觀眾朋友們,現在,就請大家全體起立隨我一起倒計時去迎接新年的到來吧,10,9,8,7……2,1,0,”彩帶飛揚,象征新年的鐘聲敲響。 還真有一小部分觀眾站起身來隨他倒數的,但大多數人都留在了座位上紋絲未動。 “各位領導,各位來賓,港臺同胞們,海外僑胞們,首長們,同志們,鄉(xiāng)親們,阿門……春天,來了!” 他語氣里的顫音,聽起來就像是剛剛做了一對雙胞胎嬰兒的父親,而他,又恰逢金融海嘯企業(yè)裁員此刻正走在去人事部門談判的路上,邊走還邊在胸El虔誠地畫著十字。 “在這嶄新的一年里,”他的能耐就在于他可以把預先準備好的臺詞朗誦得就像是在借題發(fā)揮,“我們偉大的君子國將要迎來自己家門口的全球殘疾人運動會,迎來一年一度的內閣會議的召開,迎來新一屆國會班子的選舉和一個風調雨順健康和諧的年景,讓我們雙手合十衷心祈禱我們的祖國繁榮富強,我們的人民幸福安康好么,來,一起噢嘛彌嘛彌哞,哞啊哞……” 音樂停止,舞臺上所有盛裝的男男女女包括男主持人全部緊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長達10秒鐘之久。隨后音樂從中斷處響起,臺上除主持人以外所有盛裝的人們和著地攤音樂瘋了似的舞蹈、歌唱(儼然某個時下紅遍了大江南北以一種水果來命名的電子產品————恕我不能直呼它的牌子————宣傳廣告中的人們所表現得那樣),但是由于場地的限制,他們也只能在原地僵尸似的直上直下。另外,音準的關系吧,他們的所謂歌唱簡直宛如一個紀律森嚴的境外組織在集體朗誦著一段禍國殃民的咒語。 男主持人朝臺下做著邀請互動的手勢,建議觀眾朋友們也可以隨舞臺上的演員一起縱情狂歡(直上直下?)。當然,舞臺之下并不可能出現什么實際的響應。那部分先前還跟著倒數的觀眾此刻也都紛紛意識到了自己那滴水之恩當涌多少泉相報的不合時宜性,唉聲嘆氣著坐下了。 和著這般歡快的節(jié)奏,舞臺上的大屏幕開始被投影上了君子國剛過去的一年之中股市狂瀉、樓價攀升、邊境線上的軍事沖突和幾個自治區(qū)相繼發(fā)生的幾起恐怖事件的新聞片段。臺上依然吃錯了藥的那般歡騰著,直上直下著,臺下依然默默地提醒自己,這一次怎么也不能再上他們的當了那般鴉雀無聲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氣氛開始越來越糟糕了起來。 就在大家都以為今天的這場晚會又會是像以往的任何一場君子國官方所主辦的晚會那樣以自說白話的姿態(tài)而告終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P9-11 無疑,這是一部小說,不是劇本,或者別的什么形式。如果非要給它定下一個什么體的話(說實話,這世上大多數的體都是由于現實生活中的體制而來,而我,作為一介只貪圖蘋果的草民,又確確實實沒享過那些體制的福,所以面對它們的時候就多多少少地會有點避重就輕),我想,可不可以稱它為劇本體呢? 一部只11萬字的超短(如果這個詞讓人聯想到了超短的其他什么,那我也只能表示,同感。同感?)長篇小說。目的,其實是想讓它性感(但它,真的性感了么?)。你知道,不是所有超短了的什么都會起到色情的效果的。 上部短篇小說集《一只熟透了的蘋果自由落地》完成的時候,我是打算歇那么一年半載以后再寫(或者干脆以后就不寫了)的。可是一個月后,我還是坐回到了電腦前,打開一份空白的WORD文檔,寫下了《君子國公民們的合法集會》(后改為《演出馬上開始了》)這個標題————雖然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打算寫點什么,怎么去寫————用上我一半的業(yè)余時間(另一半交給了我正在做的一張名為《仲夏夜》的唱片)去對著這個題目發(fā)呆,將發(fā)呆過程中的胡思亂想記錄在案,再進入下一輪的發(fā)呆(一個34歲的男人每天下班以后就對著電腦上的A5文檔發(fā)呆,請開動你的小宇宙去設想一下,那樣的場景該有多么變態(tài))。久而久之,小說完成了,打開文檔上方的工具欄,點字數統(tǒng)計:110592個字符,包括空格,包括非中文字符和朝鮮語單詞(哪兒來的什么朝鮮語單詞么),于2009年7月4日星期六16:42初稿完成于三林的父母家中,再過四天,是我34歲的生日。 然后呢? 還寫么? 還是去學一門外語,參加一個羽毛球協(xié)會,或者花一年時間去找一個女人在我35歲的時候將自己變成一個有婦之夫? 時間不早了,無論此刻的北京時間16:59分,還是我34歲的人生。 今晚我不打算喝一杯來慶祝自己第五本書的完成,因為我的甘油三酯已經連續(xù)幾年居高不下了,我問了原因,他們說,人到中年了是這樣的。 所以中年,不值得慶祝。 2013年4月由于上海三聯書店殷亞平編輯的倡導,時隔四年該書得以進入出版面世(此乃我第一部面世的作品)的程序。謝謝殷編輯所有誠懇的建議和無私的一臂之力,但愿來日方長,你我的緣分這才開始。 再 2014年5月,此書幾經輾轉(改了斃,斃了改,取消出版計劃,又再次被提上議事日程)終得見天日,他們說這叫“好事多磨”,可我,并不這么認為。 感謝鄒小丹在封面設計上的傾情相助,你的胃病好點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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