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在這個時期,上海電影人開始嘗試譯制片的配音工作。舒繡文受邀 參與,和大伙摸索著,為配音表演往前趟出了一條路。用心揣摩角色,細致 分析原片演員的表演,舒繡文發(fā)揮出深厚的功力,將配音完成得豐滿、傳神 ,富有激情。她為上海的譯制片立下了汗馬功勞,她寫的一篇文章迄今為止 還是譯制片創(chuàng)作藝術領域很有分量的文章。雖然沒上過幾年學,但舒繡文喜 歡寫文章,常常認真總結表演心得,撰寫隨筆。因為苦悶于缺少演出電影的 機會,她曾發(fā)表一篇名為《請為電影女演員多想想》的文章,呼吁多多啟用 像自己一樣,從過去的年代走進新社會的女演員。但是,這樣的呼吁并沒有 奏效,一個個電影角色打她身邊經(jīng)過,甚至從她手中溜走。伴隨著時代與命 運的演進,舒繡文磕磕絆絆一路走來,支撐著她生命力的支柱:親人、事業(yè) 與愛情,在這時候,都漸漸動搖了。 1957年,四十二歲的舒繡文離開了上海,終于無奈地揮別了銀幕,了結 了婚姻。在周恩來夫婦等老朋友的安排之下,她進入了北京人藝。那時候的 北京人藝,是個朝氣蓬勃的大集體,在很多人的眼里,舒繡文是位前輩,是 個大姐。舒繡文收起了性格中的潑辣、爭強,以隱忍、沉靜投入到新的人生 角色中去,很快融入了人藝大家庭,也融入了許多人珍貴的回憶里。舒繡文 那個時候的工資比較高,享受物質上的照顧,有點黃豆、雞蛋之類的供應。 她總是把這些東西送給更需要的人,送給生病的人。曾飽嘗生活艱辛,早早 承擔起家庭的重責,并沒有讓她變得自私,而是生出一副俠膽義腸,時常幫 人所需,不圖回報,這是舒繡文始終保有的品格。 在兒子舒兆元的記憶里,首都劇場充滿了歡聲笑語,確實有那么幾年, 舒繡文在這里也享受到了陽光燦爛的日子。她愛舞臺,舞臺也愛她。仿佛有 一種魔力賦予在舒繡文身上,當劇院的鐘聲敲響,她就不再是自己,她是虎 妞,她是愫芳,她是柯麗婭。在舞臺上,她是人們心目那個敢愛敢恨、嬉笑 怒罵的女人。各種劇種的《駱駝祥子》中,舒繡文演的虎妞是zui好的,可惜 她的“虎妞”沒有影像資料留下來。 然而,與臺上的激情澎湃、鮮花掌聲相對應,是幕后的寂寞和煎熬。有 話沒處講的那樣的年代,演戲回來以后,平常就保姆陪著她,那么多年就這 么過的。常年動蕩的生活,使舒繡文的心臟不時出現(xiàn)問題,現(xiàn)在更越發(fā)嚴重 起來。60年代,她的很多時間在與病痛拔河。好在她樂觀積極地面對治療, 也充分得到周圍人們的關心照顧,對事業(yè)的前途她還抱有許多展望。把演戲 當作命根子,舒繡文無論如何也忘不了自己十六歲就立下的志愿——演一輩 子戲,就是死也要死在舞臺上。 但是,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外邊正醞釀著一場猛烈的暴風雨。 專案組突然有一天就來了,把她關在屋子里審問,抽耳光。那是她diyi 次挨打。每一次遭受了折磨,舒繡文總是理理頭發(fā),只說這是群眾運動。她 不是不知道事態(tài)的嚴重,她是沒有辦法。在那個時期,舒繡文和許多人一樣 ,領教了前所未有的世態(tài)炎涼,并默默地承受著一切。批斗她的人責令她寫 下交代材料,用薄薄的幾張紙,舒繡文蒼茫回顧一段一段來時路。兒媳曲青 云有時候在西單見到一些印著“美蔣特務舒繡文”的小冊子,拿回來給她看 ,看完她也挺樂,她說:”你瞧瞧這個,很多說我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 ,這怎么都扣到我腦袋上來了?” 那時分兩派,一派打,一派保。保她的還給她住同仁醫(yī)院,而打她的就 不許醫(yī)院給她治療。在醫(yī)院里的時候,有一對母女特別窮,就釘扣子掙錢。 舒繡文天天幫她們釘扣子,早上比她們起得還早,晚上母女倆都睡了,她還 不睡,給人家釘扣子。她說:“你說不給她們幫忙,她們怎么活啊?” P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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