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喪鐘九鳴


作者:多蘿西·L·塞耶斯,周曉陽     整理日期:2015-02-24 14:25:57

《喪鐘九鳴》講述了善良的肅爾普夫人因病去世,人們在喪鐘下埋葬了她。不久她的丈夫肅爾普先生也去世了,在人們挖開肅爾普夫人的墳?zāi)瓜雽⑺麄兌撕显嶂H,卻在棺木上發(fā)現(xiàn)了一具被嚴重損毀的無名男尸,這驚駭了整個鎮(zhèn)上的人們,也吸引了路過此地的名偵探溫西勛爵,這究竟是誰的尸體?喪鐘究竟又是為誰而鳴?塞耶斯在層層推進中為我們破解了整個謎團。第1樂章大鐘拉起
  鳴鐘前后,須將鐘繩緊攥手中,初學者每每很難掌握之;鐘繩可攻人面部,甚或纏繞頸脖(可致勒斃。短厝R伊特論轉(zhuǎn)調(diào)鳴鐘》
  “這下糟啦!”彼得溫塞勛爵說。
  汽車癱在那里,樣子無助而怪異,車頭深深陷進排水溝,后輪可笑地翹在岸上,就好像車是自個兒一頭扎進地面,在積雪中拱出了一道深溝似的。透過迫人的風雪,溫塞打量著眼前,分析事故原因。一道窄窄的拱橋,茫茫然橫跨在昏暗的人工河上,橋的那一頭垂直切入位于堤岸頂部的狹窄公路。他在東風刮來的迫人暴風雪中開車,視線不清,過橋時速度過快,沒能順利拐上公路,反倒從堤岸上一頭沖下,栽進反面的排水溝了。車頭燈這會兒正對著荊棘籬笆,陰慘慘地照在討厭的黑色刺叢上。
  整片沼地四面八方都為冰雪封裹。這是新年的前一天,時值下午4點。大雪下了一整天,天空呈鉛灰色,雪地也是灰蒙蒙的。
  “真抱歉,”溫塞說!拔覀冞有什么地方可去嗎?邦特?”
  仆人打著手電研究地圖。
  “大人,我覺得吧,咱們一定是開下利姆霍特大道啦。除非是我搞錯了,否則咱們肯定就在圣保羅沼地教堂一帶。”
  說話間,風中傳來教堂鐘聲,大雪天的,聽起來影影綽綽。敲著4點一刻。
  “感謝上帝!”溫塞說!坝薪烫茫陀形拿。我們得步行過去啦。別管那些箱子了。回頭找人來搬。喲,真夠冷的。我敢打賭,金斯萊給荒蕪的東北大地寫頌歌時,自個兒肯定是安坐家中,享受著暖洋洋的爐火,啃著松餅?zāi)。要能吃點松餅,我也不介意嘛。下回再有機會享受沼地鄉(xiāng)村的熱情好客,我可得注意一定挑個仲夏季節(jié),否則千萬要搭火車過來。教堂在咱們逆風那頭吧,我猜。一準是的!
  他們裹緊外套,一頭扎進風雪之中。左側(cè),筆直的人工河好像尺子劃出一般,看起來黑乎乎的,河水流速緩慢卻勢不可擋,河道兩側(cè)是陡峭的堤岸。在他們右側(cè),樹籬斷斷續(xù)續(xù),時不時冒出一叢白楊或柳樹。他們默默前進,任雪花直撲眼簾。四下荒無人煙,走了有一英里,河對岸終于冒出一個磨坊,孤零零的,不過沒有燈光,也沒有橋可以通過去。
  又走了半英里,終于看到一個路標,大路上分出一條通向右手方向的岔道。邦特用手電照著路標,念出上面唯一一個地名。
  “圣保羅沼地教堂!
  此外就沒有別的選項了。前方,大路和堤岸肩并肩朝前延伸,消失在永無盡頭的嚴冬之中。
  “就去圣保羅沼地教堂!睖厝闳粵Q定。他帶頭走上岔路,突然又傳來鐘聲—比剛才近了—敲響4點三刻。
  這樣四下無人地又走了幾百碼,他們終于在這片荒涼的冰天雪地中看到第一道生命的跡象:左側(cè),距離公路稍遠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座農(nóng)場的房頂;右側(cè)則冒出一幢方方正正的小建筑,挺像一個磚頭盒子,招牌在風雪中格格直響,上書“麥穗酒吧”。酒吧前頭停著一輛破舊小汽車,有燈光從一樓和二樓的紅色百葉窗里透出。
  溫塞走上前推推門。關(guān)著,但沒上鎖。他招呼一句,“有人嗎?”
  里屋走出一位中年女士。
  “還沒開門哩,”她厲聲說道。
  “請原諒,”溫塞時候!拔覀兊能嚦鍪铝。你可否告訴我們……”
  “哦,真抱歉,先生。我還以為來的是酒客呢。你們的車壞了?太糟啦。請進。不過這里現(xiàn)在一團糟……”
  “怎么啦,鐵布特夫人?”傳來一個溫和有禮的聲音。溫塞跟在女士后頭,走進一間小客廳,看到了說話者,原來是位年長的牧師。
  “兩位先生的車出事故了!
  “喲,天哪,”教士驚嘆道!摆s上這么糟的天氣,真是的!我能幫什么忙嗎?”
  溫塞解釋道,車這會兒陷在溝里,要弄回大路,估計少不了繩子和拖車。
  “哎喲,哎喲,”教士又驚嘆道!澳且欢ㄊ欠铝烁ヂ甯駱蚩,我想。那真是個危險路段,尤其是天黑之后。我們一定得采取點措施才成。我可以送你進村嗎?”
  “那就太感謝啦,先生!
  “不客氣,不客氣。我本來也正打算回去喝茶了。相信你一定也想喝點什么來暖暖身子吧。我猜想,你估計也不急著趕去哪里了。要是能招待你過夜,我們將不勝榮幸!
  溫塞表示非常感謝,不過不想添那么多麻煩。
  “我們再樂意沒有了,”教士親切地保證道!拔覀冞@里沒什么客人,我向你保證,能招待你們的話,我和太太都會欣喜若狂的!
  “既然如此……”溫塞說。
  “太妙啦,太妙啦!”
  “真的太感謝了。就算我們今晚能把車弄出來,恐怕車軸也彎了,得找鐵匠才能修好。不過有什么小旅館之類的地方可以過夜嗎?我真不好意思打攪……”
  “親愛的先生,請不要有絲毫遲疑。雖說我相信鐵布特夫人會很高興給你們提供食宿,盛情招待你們—讓你們賓至如歸;但她丈夫此刻病倒了,得了可怕的流感—我恐怕,這兒最近病倒了一大片啊—所以我擔心她不是那么方便了,對嗎,鐵布特夫人?”
  “是啊,先生,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不能確定能不能好好地招待兩位呢,而紅牛旅舍只有一間客房……”
  “哦,不行,”教士飛快地說,“不能去紅牛。唐寧頓夫人今天已有客人了。事實上,我一定要親自接待你們。你們一定得跟我去教區(qū)長宅邸才成。我們那里夠?qū)挸ā珜挸,事實上,是太寬敞啦。順便說一句,我姓維納伯爾斯—我該早點自我介紹來著。我想你大概也看出來了,我是本地的教區(qū)長!
  “真是太客氣了,維納伯爾斯先生。要是我們果真不會把你們擠出門外,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叫溫塞,這是我的名片—這位是我的仆人邦特!
  教區(qū)長摸索著眼鏡,好不容易理清了掛繩,把鏡片歪歪扭扭地架上長鼻子,研究起溫塞的名片。
  “彼得溫塞勛爵—就這么幾個字。哎喲!這名字耳熟啊。是不是在哪里看到過—對了,《小議古籍收藏》,當然啦。一篇極富學術(shù)性的小論文,要是我能這么說的話。沒錯。天哪。能有機會跟藏書同行聊聊,真是太愉快啦。我恐怕我的收藏品相當有限,不過有一冊《尼哥底母福音書》,沒準你會有興趣看看。喲!沒錯。真是幸會!老天保佑,都敲5點的鐘啦。我們得出發(fā)了。否則我夫人該罵我了。再見啦,鐵布特夫人。希望你丈夫明天能大大恢復。我確實覺得他已經(jīng)好多啦!
  “多謝,先生。湯姆總是很高興能見到你。我相信你來看他,對他很有好處!
  “請他振作點。這病確實又煩人又難受。但他已經(jīng)熬過來啦。一旦他恢復一點,我會盡快送一小瓶波特酒來。那可是08年的‘圖克豪茲華斯’,”他壓低聲音,對溫塞補充道!斑B一只蒼蠅都不會傷著的,你知道。是的,喲!糟了,我們真的得走了。恐怕我的車不是什么好車,不過里面的空間可是超出一般人想象。我們設(shè)法塞進去過不少參加洗禮的人,不是嗎,鐵布特夫人?你愿意坐在我旁邊嗎,彼得勛爵?你的仆人和你的—喲,你們沒有行李嗎?……什么!在弗洛格橋下?我明天派花匠去取吧。它們在那里不會有事的。我們這里民風淳樸,不是嗎,鐵布特夫人?確實如此。你一定得用這床毯子裹住腿—是的,我堅持這一點。不,不用,謝謝。我可以發(fā)動它。我已經(jīng)很習慣它啦。你瞧,對吧?狠狠拽幾下,它就響動起來啦,靈光得很,跟鐘聲一樣清脆。后面那位也還行吧,先生?好的,太妙了。再見了,鐵布特夫人!”
  破舊的汽車渾身顫抖,沿著筆直狹窄的道路顛簸前進。他們路過了一幢農(nóng)舍,右側(cè)突然冒出一幢灰蒙蒙的巨大建筑,屹立在風雪中。
  “天哪!”溫塞驚嘆道,“那是你的教堂嗎?”
  “不錯,”教區(qū)長自豪地說!巴φ鸷车陌?”
  “太震撼了!”溫塞說!霸趺粗,看起來是個大教堂喲。真沒想到。你的教區(qū)到底有多大?”
  “你一定會很意外的,”教區(qū)長笑道!叭偎氖恕瓦@么點。很吃驚吧,嗯?不過你會發(fā)現(xiàn),沼澤地區(qū)到處都是這樣。東盎格利亞向來以各教區(qū)碩大輝煌的教堂聞名。不過,我們還是覺得,這座教堂稱得上獨一無二,就算是在這個地區(qū)也是如此。它前身是個修院,在從前,圣保羅沼地教堂想必是個相當重要的所在。你覺得我們的塔樓有多高?”
  溫塞抬頭研究著高聳入云的塔樓。
  “太黑了,看不清。想必不低于130英尺!
  “猜得不錯。實際上,到塔尖是128英尺。不過看起來不止,因為高窗墻上方的屋頂相對較低?梢愿覀冩敲赖目梢哉f是寥寥無幾。圣彼得曼克羅夫特,當然—可那是一座城里的教堂呀。還有考文垂的圣邁克爾教堂,不算尖塔的話130英尺。不過我敢大膽地說,圣保羅沼地教堂從比例的完美性而言,勝過了所有其他教堂。拐彎之后,你會看得更清楚的。到了。我每次到這里,總按一按喇叭。這里有圍墻和樹叢,所以有點危險。有時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把教堂院墻往后挪一點,這樣才能更好地方便大家。瞧啊,現(xiàn)在你有點概念了吧。很美,不是嗎,側(cè)廊和高窗墻相連的樣子?白天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些。教區(qū)長宅邸到啦,就在教堂對面。我總是在大門口這里按一按喇叭,免得有人在附近。灌木叢太密啦,所以這里很黑。喲,安全通過!我相信你一定很樂意到暖和的屋子里,喝杯熱茶吧—或者什么更帶勁點的玩意兒。我總在門口按一按喇叭,好讓太太知道我回來啦。我要是點燈時還不回家,她就會擔心。堤壩啊人工河啊的,弄得這里路況復雜。我也沒有從前那樣年輕啦。我擔心已經(jīng)有點遲了。瞧!這位就是我太太。艾格尼絲,親愛的,抱歉有點遲了,不過我?guī)砹艘晃豢腿藛。他的車出了事故,今晚得在我們這里過夜了。注意毯子!交給我吧!我恐怕座位有點‘狹窄過度’了吧。注意別碰頭。好咯,一切順當!親愛的—快來見過彼得溫塞勛爵!
  維納伯爾斯夫人是一位豐滿、安詳?shù)呐浚碛扒对诔ㄩ_的大門的燈光中,面對突如其來的客人,似乎毫不意外。
  “我丈夫真是幸運,能與你遇上。出事故了?希望你安然無恙才好。我一直就說,這里的路真是坑人呢。”
  “多謝,”溫塞說!耙稽c事沒有。我們開出了馬路,太笨啦—在弗洛格橋那里,我想。”
  “確實是個可怕的地方—你沒有跌進那個30英尺深的水溝,真是萬幸?煺堖M,坐下來暖一暖身子吧。你的仆人?是的,當然啦。艾米麗!請帶這位先生的仆人到廚房,好好招待!
  “另外,叫希金斯開車去弗洛格橋下面,把行李取來,”教區(qū)長補充道!氨说脛拙舻钠囋谀抢。他最好馬上去,趁天氣還沒變得更糟。另外,艾米麗!叫他去通知懷爾德斯賓,想辦法把車從堤壩那里弄出來!
  “明早再忙也不遲,”溫塞說。
  “一定不要忘了,明早第一件事就安排這個。懷爾德斯賓是鐵匠—是個好伙計。再能干沒有。喲,真的!現(xiàn)在,快請進吧,請進!我們要喝茶啦。艾格尼絲,親愛的,你告訴艾米麗了嗎,彼得勛爵今晚住這兒!
  “那是沒問題的,”維納伯爾斯夫人安慰他道!拔鲓W多,希望你沒有感冒哦。”
  “沒有,沒有,親愛的。我穿得夠暖和。親愛的,真的!哈!瞧這是什么?松餅?”
  “我還正想吃松餅來著!睖厝f。
  “坐下吧,坐下,好好吃一頓。相信你一定餓壞啦。很少見到這么糟糕的天氣喲。你或許不會拒絕來點威士忌加蘇打吧?”
  “喝茶就夠啦,”溫塞說!斑@一切看起來多讓人愉快呀!真的,維納伯爾斯夫人,你對我們這么客氣,實在太感謝啦!
  “能幫上點忙,榮幸之至,”維納伯爾斯夫人愉快地微笑道。“說真的,我覺得再也沒有什么比冬天的這些沼澤道路更可怕的東西了。你們的事故出在離村子還不算太遠的地方,真是萬幸了。”
  “確實如此,”溫塞感激涕零地走進舒適的起居間,屋里擺著幾張小桌,上面全是裝飾品,爐火燒得正旺,壁爐架上鋪著簡潔的天鵝絨罩子,盤子擦得亮晶晶的,上面擺著閃閃發(fā)亮的銀茶壺!拔腋杏X變成尤利西斯啦,大風大浪之后,駛?cè)雽庫o港灣。”
  他感激地咬進一塊巨大的、奶油滴滴的松餅。
  “湯姆鐵布特今兒看起來好多啦,”教區(qū)長宣布。“他不巧趕上這會兒病倒,真是不幸,不過我們該知足了,因為這還不算最糟的。只希望不會再有什么人病倒了。年輕的普拉特應(yīng)該能應(yīng)付,我想。他今天早上敲了兩個長音段,一個錯誤都沒犯,而且他真是個機靈鬼。順便說一句,或許應(yīng)該提醒我們的客人一聲……”
  “我相信我們該這么做,”維納伯爾斯夫人說!拔艺煞蜓埬阍诖诉^夜,彼得勛爵,但是他該提醒你一句才對,今晚你沒準睡不大安穩(wěn)呢,這兒離教堂太近啦。不過或許你不會介意敲鐘的聲音。”
  “一點也不!睖厝f。
  “我丈夫是轉(zhuǎn)調(diào)鳴鐘的狂熱愛好者,”維納伯爾斯夫人解釋道,“今天正好是新年前一天……”
  教區(qū)長似乎從來不允許別人好好說完一句話。他急切地插嘴道:
  “我們希望今晚干成一件真正的大事,”他說,“或者,或許應(yīng)該說是明早吧。我們打算敲鐘來慶祝新年—或許你還不知道,我們擁有的這組大鐘,在全國都是出類拔萃的!
  “真的嗎?”溫塞回答!皩α,我相信聽說過沼地教堂的組鐘來著!
  “也許有的鐘比我們的更有分量吧,”教區(qū)長說,“但是說到聲線的豐滿甜美,我想幾乎沒有能與我們媲美的了。尤其7號鐘,真是一口尊貴的古鐘啊,低音鐘也是,約翰鐘和耶利哥鐘也同樣非常出色—事實上,整組鐘正如古老箴言所云,‘琴瑟和鳴’!
  “是完整的八口鐘組嗎?”
  “喲,是的,如果你有興趣,我希望能給你看一本非常有意思的小冊子,是我的前任寫的,介紹了所有這些鐘的歷史。低音鐘叫做泰勒保羅,實際上,它是1614年在教堂墓地旁的空地上鑄造的,F(xiàn)在你還能看到地面上的凹坑,就是鑄鐘時留下的,而那片空地到現(xiàn)在仍叫做‘鐘田’。”
  “你這里有一組像樣的鳴鐘人嗎?”溫塞禮貌地問道。
  “事實上,是相當出色的。都是些出色的家伙喲,而且極其熱情。說到這我想起來了,我正打算告訴你呢,我們今晚準備鳴鐘慶賀新年,要鳴不少于……”教區(qū)長興奮地說,“不少于五千八百四十下,是肯特八鐘三組變序演奏法。你對此有何評論?不賴吧,嗯?”
  “天!”溫塞驚嘆道,“五千……”
  “八百四十,”教區(qū)長補充道。
  溫塞飛速計算了一下。
  “要花好幾個小時吧!
  “九個小時!苯虆^(qū)長得意洋洋。
  “真不錯,先生!睖厝f!皢眩伎梢愿嗄陮W會在一八多少年的那次壯舉媲美了!
  “1868年,”教區(qū)長說。“我們就是想向那個致敬來著。此外,說實話,要不是因為我出不了多少力,否則我們真能做得跟他們一樣完美。我們只有八位鳴鐘人來完成整場鐘樂。本來有十二位的,但不幸的是,我們中的四位最好的鳴鐘人因為這場可怕的流感紛紛病倒,從圣斯蒂芬沼地教堂那里我們也得不到任何幫助(那個教堂也有一組大鐘,但跟我們的可沒法比),因為他們沒有八鐘三組變序法的鳴鐘人,只會鳴奏傳統(tǒng)七鐘轉(zhuǎn)調(diào)法。”
  溫塞搖搖頭,啃起第四塊松餅。
  “傳統(tǒng)七鐘轉(zhuǎn)調(diào)法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他嚴肅地評價道,“但是這種樂聲到底沒法與……”
  “這也是我的想法,”教區(qū)長驚呼道,“這種樂聲永遠沒法與有低音鐘在后頭鎮(zhèn)場時相比—甚至斯特德曼鳴鐘法也不能比,雖說我們都很欣賞斯特德曼鳴鐘法,而且也操作得很熟練,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論動聽和豐富性,以及整個鐘樂之甜美,永遠只有肯特八鐘三組變序法。”
  “完全同意,先生!睖厝f。
  “它是無可匹敵的,”維納伯爾斯先生說,激動得好像快要飛到鐘塔那么高了。他揮舞著手中的松餅,奶油都濺到了袖子上。“就連傳統(tǒng)八鐘轉(zhuǎn)調(diào)法也比不了—我總?cè)滩蛔「杏X,那些變序和雙擊中的那種單調(diào)擊打,委實有點不該—尤其是那些雙擊,再說把高音鐘和2號鐘都框在單一的升序降序變位法里,也實在說不過去……”
  教區(qū)長對傳統(tǒng)轉(zhuǎn)調(diào)鳴鐘法正說得興高采烈,突然有人打斷了他。艾米麗出現(xiàn)在門口,報告了令人沮喪的消息:
  “打攪了,老爺,詹姆斯索迪想跟你說句話,不知方便不。”
  “詹姆斯索迪?”教區(qū)長狐疑道,“怎么著,當然可以。請他去書房吧,艾米麗,我馬上來!
  沒多久,教區(qū)長一臉沮喪地回來了,灰心喪氣地癱坐在椅子里。
  “哎喲喲,”他突然夸張地嚷道,“真是無法挽回的災(zāi)難啊!”
  “老天爺喲!西奧多!到底出什么事了?”
  “威廉索迪!隨便哪天都行,為什么偏偏要今天?可憐的家伙,我真不該只顧著自個兒的事,但這真叫人失望—真叫人失望啊。”
  “怎么了,索迪出什么事了?”
  “病倒啦,”教區(qū)長說,“被這個該死的流感爆發(fā)給放倒啦。沒辦法了。都神志不清了。已經(jīng)去請拜恩斯醫(yī)生了!
  “唷,唷。”維納伯爾斯夫人說。
  “似乎是這么回事,”教區(qū)長解釋道,“今天早上他感覺不大舒服,卻堅持—其實那是很不明智的,可憐的家伙—開車去威爾海灘辦不知什么事。愚蠢的家伙!昨晚他來找我的時候,我就感覺他不大對勁。幸運的是,喬治阿什頓在城里遇到他,看出他病得不輕,堅持送他回來?蓱z的索迪肯定是在這大冷天里嚴重地著涼了。他們到家時,他已經(jīng)不行了,他們不得不立刻扶他上床,現(xiàn)在他發(fā)著高燒,心煩意亂的,因為今晚他去不了教堂啦。我告訴他哥哥,盡可能安慰安慰他,不過我恐怕這很難做到。他是那樣熱情啊,因為這病,他不能來鳴鐘了,這事估計他心里放不下啦!
  “親愛的,親愛的,”維納伯爾斯夫人說,“但是我希望拜恩斯醫(yī)生能給他服用點鎮(zhèn)靜藥吧。”
  “希望如此吧,真的。當然了,這是場災(zāi)難,但要是他因為這個心里放不下,那就更糟了。唉,唉。沒有辦法的事,就只能忍受。我們最后的希望就此消失。只好改成胡亂奏點六鐘轉(zhuǎn)調(diào)法算啦!
  “那么,這個人是你的鳴鐘人之一咯,教區(qū)長?”
  “不幸的是,確實如此,現(xiàn)在沒人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了。我們的偉大計劃只好擱淺。即便我親自負責鳴一口鐘,我也沒法一干就是九個小時呀。我老啦,再說早上8點還要主持晨禱,在那之前還要做新年禱告,它一直延續(xù)到午夜才結(jié)束。唉,好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除非……”教區(qū)長突然轉(zhuǎn)過身,看著客人“—你剛才談了不少對三組變序法的見解—你……不會碰巧也是個鳴鐘人吧?”
  “這個嘛,”溫塞說,“我曾經(jīng)拉過一根很小的鐘繩。不過現(xiàn)在這會兒到底能不能做到……”
  “三組變序?”教區(qū)長激動地問。
  “三組變序,當然。不過已經(jīng)很久……”
  “你會想起來的,”教區(qū)長瘋狂地嚷了起來。“會想起來的。用手鈴練習半小時足矣……”
  “天哪!”維納伯爾斯夫人說。
  “難道不是太妙了嗎?”教區(qū)長嚷道。“難道不是天意嗎?就在這個時候,從天而降一位貴客,碰巧就是個鳴鐘人,會鳴肯特三組變序法?”他搖鈴叫來女仆!敖邢=鹚沽⒖倘ィ研』镒觽兌颊偌瘉,用手鈴練習一下。親愛的,恐怕我們得霸占餐廳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艾米麗,告訴希金斯我這里有一位先生,可以跟我們一起演奏鐘樂,叫他立刻趕過來……”
  “等等,艾米麗。西奧多,你這樣合適嗎,才出了車禍,好不容易熬過累人的一天,就要人家從午夜一直敲鐘到9點?敲一小段,倒也就罷了,如果他真的不介意的話。不過就算這樣,我們是不是也對人家太無禮啦?”
  教區(qū)長的嘴角像小孩一樣傷心地撇了下來,溫塞趕緊表示沒問題。
  “一點也不,維納伯爾斯夫人。再也沒有比成日成夜鳴鐘更讓我高興的事啦。我一點也不累。根本不需要休息。我更寧愿去鳴鐘呢。我唯一擔心的,只是我肯定會犯點什么可笑的錯誤,不能很好地完成它!
  “你當然沒問題,當然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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