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紹

迷盒詭影


作者:朱琨     整理日期:2014-08-26 20:18:25

一樁由電視臺美女主持人整容失敗所引發(fā)的系列兇案;
  一段在東方文化和西方科技交織下產(chǎn)生的人情扭曲;
  一起因私立醫(yī)院不負責任的廣告而發(fā)生的醫(yī)療事故;
  你以為自己正接近真相?其實,你已陷入陰謀者設(shè)下的騙局之中…… 
  作者簡介:
  朱琨,河北張家口市人,祖籍天津。熱衷于懸疑恐怖、探險故事寫作,著作出版有長篇小說《怨室》、《遠古墓境之祭天陵奇譚》、《軍區(qū)大院》等,并主編出版民間文學組織青銅社文學創(chuàng)作社合集《吊詭的時光》一部。短篇作品多次發(fā)表于《懸疑志》、《膽小鬼》、《今古傳奇》、《怖客》等雜志。用“以文字延續(xù)生命,用故事澄凈心靈”作為創(chuàng)作格言,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作品給讀者帶來更多的回味和精彩!
  目錄:
  楔子
  第一章醫(yī)療事故
  第二章舊劫新舛
  第三章死亡事件
  第四章生死之間
  第五章偷梁換柱
  第六章郵件之謎
  第七章逃出生天
  第八章古宅蹤跡
  第九章謎圖之謎
  第十章左右為難
  第十一章千里之行
  第十二章雪域之謎
  第十三章暗穴尸影
  第十四章危機重重楔子
  第一章醫(yī)療事故
  第二章舊劫新舛
  第三章死亡事件
  第四章生死之間
  第五章偷梁換柱
  第六章郵件之謎
  第七章逃出生天
  第八章古宅蹤跡
  第九章謎圖之謎
  第十章左右為難
  第十一章千里之行
  第十二章雪域之謎
  第十三章暗穴尸影
  第十四章危機重重
  第十五章暗露殺機
  第十六章輪回之旅
  第十七章巨變之亂
  第十八章曙光初現(xiàn)
  第十九章真相大白楔子
  早春二月,晨曦初現(xiàn)。
  陽光艱難地從堆疊如棉的團團鉛云中擠出一道縫隙,輕柔地撫摸著沉睡了一夜的大地。異域高墻電網(wǎng)下,狹小的院落里一群面帶倦色的男人正列隊走出半圓形的排房,他們面前站著荷槍實彈的獄方警衛(wèi)。
  “準備點名,昨天誰值日?”體態(tài)臃腫的中年警官捧著花名冊,冷峻地掃了一眼神情迥異的各膚色囚徒,粗重地喘著氣把手里的紙張抖動起來,慢慢地往下翻著。
  “報告,是我!”人群中一個瘦小的年輕人怯生生地舉起了左手,他的下頜位置長著顆明顯的黑痣。
  “有事情嗎?”
  “K8403病了,病得很厲害!
  “病了?”中年警官睨視昨夜值班的警衛(wèi),很顯然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警衛(wèi)的年紀也不算大,瘦小的身軀被套在略有些肥大的警服里,顯得特別瘦小,“K8403最近一直不舒服,肚子疼很長時間了,獄醫(yī)說有可能是慢性闌尾炎或肝臟問題引起的!”
  楔子“我去看看!敝心昃俚拿冀遣蛔杂X地抽動了幾下,他帶人走進牢房,望了躺在床上的K8403好久,從對方痛苦的表情中感覺到了病情的嚴重性。
  “備車,送他去中心總院!
  在警笛聲中,年輕的K8403被抬上擔架送出了這所規(guī)模不大的監(jiān)獄。他的雙手狠狠地按著下腹部位置,身體不停地顫抖著,臉色蒼白無比。
  監(jiān)獄外面是一望無際的荒野,蒿草叢生。
  K8403抖得更厲害了,就在汽車發(fā)動不久,可能過于疼痛,他滾下?lián),跌落到車門附近。幾個警衛(wèi)見狀都蹲下身子看他,將車內(nèi)不大的空間擠滿。
  K8403剛才還微閉雙眼,此時眼睛忽然睜得溜圓。他迅速躍起身,從懷里抄出一條凍得硬邦邦、拇指般粗細的冰條,惡狠狠地砸向車窗玻璃,在玻璃碎裂的同時身體敏捷地穿了出去。
  穿著囚服的身體在空中畫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然后打著滾落到了蒿草叢中。
  “站!”汽車驟然停住,當警衛(wèi)們七手八腳地跳下車時,K8403已經(jīng)兔子般跑遠了。
  “站住,你再往前跑就開槍了!”說話的同時,他們手里的槍已經(jīng)被高高舉起。
  K8403聽到了,但他的速度并沒有降下來。
  幾個警衛(wèi)回頭看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地扣動了指下的扳機。
  砰——震耳欲聾的槍聲響徹了整個黎明的蒼穹。第一章醫(yī)療事故一當古努伊號貨輪穿過馬六甲海峽,平安地駛?cè)牒棋哪现袊r,本田次雄的心里沒有絲毫松懈感,反而像頭次參加會戰(zhàn)的新兵一樣揪得更緊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現(xiàn)在是1945年4月1日晚上10點50分,離預(yù)定到達的目的地——北九州門司港還有三天時間。
  三天,可以順利完成集團軍總司令親自交代的任務(wù),把那個重要的盒子護送到目的地嗎?
  面對黑暗幽深的大海,本田次雄深深地呼吸了口潮濕的空氣,然后調(diào)整了一下被海風吹得有些散亂的衣領(lǐng)和有點歪的帽檐,信步來到直達船尾小貨艙的旋梯跟前。這里每隔一米就站著兩名面對面斜挎百式?jīng)_鋒槍的海軍陸戰(zhàn)隊士兵,直到貨艙門前整整有一個小隊。他們像沒有表情、沒有思想、沒有任何感情的石像般靜靜地站立著,守衛(wèi)著沉重的密碼金屬門后那個繪有菊花圖案、沉甸甸的鐵青色金屬密碼盒。
  本田次雄知道這條船上除了達官顯貴,還裝滿了黃金、白金和文物,從價值上來說完全可以用“連城”這個詞來形容。但保證它們的安全卻是船上憲兵們的責任,與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與這支由海軍陸戰(zhàn)隊中的精英組成的小隊完全獨立于這艘貨輪,僅僅是利用它來運送這個盒子。說起來他們?nèi)蝿?wù)也算簡單,只要把盒子安全送達門司港,交到前來接應(yīng)的陸軍軍部負責人手中就可以。
  第一章醫(yī)療事故盒子里裝的是什么東西,能讓軍部如此重視?甚至不惜派遣一個特種小隊來負責它的安全?對于這一點,軍銜為大佐的本田次雄是無權(quán)得知的,雖然他能隱隱約約地猜到這次選擇他來護送如此重要的東西,很可能與那件事情有關(guān)。但作為軍人的他還是希望拋棄自己的猜想,可以從容行使賦予的使命,然后得到總司令承諾的金鴟勛章——海軍陸戰(zhàn)隊員的最高榮譽。
  對此,他從未有過懷疑。
  本田次雄走下旋梯,迎著頭頂兩側(cè)昏暗搖曳的燈光來到貨艙門前,望著面前筆直站立的陸戰(zhàn)隊士兵和他們身邊沉重的金屬門,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對目前的狀態(tài)非常滿意。就在他轉(zhuǎn)過身準備回到甲板的時候,一個消瘦的身影從旋梯上走下,徑直來到他的面前,“本田君,你不覺得隊員們應(yīng)該有充分的休息時間嗎?”
  說話的人是2月20日本田次雄在香港上船時才被軍部委任參與本次行動的副隊長井上真村少佐,一個在本田次雄看來與那些頭腦僵化的軍部官員毫無二致的下級軍官;一個仗都沒打過幾次,臨行前一個月才從本土來到中國,善于紙上談兵的人。他用略帶傲慢的眼光瞥了井上真村一眼,懶洋洋地回答道:“作為本次行動的指揮官,我必須對我的軍銜和帝國的未來負責。我相信帝國軍人的職責是他們的天命,在此期間每個人都應(yīng)該全力以赴。”
  井上真村好像沒有注意到本田次雄的態(tài)度,仍然微低著頭,謙恭地說:“本田君,我們這次的任務(wù)非同尋常,必須保證每個士兵時刻都有充沛的體力和精力。所以我希望他們可以利用在船上的時間休息,因為現(xiàn)在還沒到整個航行最關(guān)鍵的時刻!
  本田次雄抬起頭,直視著井上真村的面孔冷哼了一聲,他感覺對方是有意在士兵面前挑戰(zhàn)自己的權(quán)威,這也是軍部直派官員的一貫作風。不過他并不想在這里發(fā)作,所以只是點了點頭,然后在金屬旋梯的呻吟中走上甲板,拐進了自己的臥室。
  隔壁隱隱傳來歌舞與人群哄笑的喧囂,本田次雄知道他們是在為三菱銀行行長夫人新生的女嬰慶祝,包括濱田船長與東南亞最高指揮官小鄉(xiāng)宦一郎中將在內(nèi)的高官們都在其中。只是在戰(zhàn)局如此不利的情況下,作為天皇陛下的帝國軍人們無一善策救國,無一綿力分憂,卻在逃亡途中不忘娛樂,想起來頗讓人寒心。
  本田次雄坐在床上,從腰間取出戰(zhàn)刀輕輕地摩挲著,思緒卻已回到了自己征戰(zhàn)十余年的松嫩平原、回到了剛剛調(diào)任去那里不久的察省塞北市,那里有自己還未曾轉(zhuǎn)移的新婚妻子與義子本田厚生。如果這次行動能成功,他一定把他們接回家鄉(xiāng)的弟弟和父親那里去。想到這里,本田次雄的嘴角浮現(xiàn)出了一絲微笑,他又想起了臨行前自己的上司酒井中將充滿期望的許諾和囑托:“現(xiàn)在的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所以你這次的任務(wù)至關(guān)重要。如果能將東西送回本土,我們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可能性會大大提高。那樣你將是我們國家的英雄,一定會得到職業(yè)軍人最高的榮譽和獎賞。”“但如果發(fā)生意外,你必須第一時間銷毀它,決不能讓其落到敵人手里!闭f這話時酒井中將的語氣異常堅決。
  是什么東西能有如此威力?如此重要的東西為什么又不讓他們竭盡全力去保護?難道傳說是真的?這盒子里放著的果然是那個東西嗎?本田次郎想到這里,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那就是作為職業(yè)軍人的他應(yīng)該只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其余則完全不屬于自己考慮的范疇。
  此刻已經(jīng)是夜里11點整了,本田次雄感覺到有些疲倦,準備躺下休息一會兒?删驮谶@時,船身猛然劇烈抖動起來,桌子上的日記本、鋼筆等東西都隨著這醉漢般的搖擺落到了甲板上。而船體也因晃動發(fā)出了連續(xù)的怪異聲響,就連隔壁的歡聲笑語也轉(zhuǎn)瞬變成了驚呼和尖叫。各種龐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道聲流,穿過船艙與門縫的罅隙,直接洞入他的耳鼓中。作為經(jīng)常轉(zhuǎn)戰(zhàn)于大海的職業(yè)軍人,本田次雄太清楚這聲音與動靜的含意了——這是貨輪遇到了魚雷的襲擊。他暗叫不好,縱身躍起,然后伸手從腰間拔出手槍,疾步向外奔去。
  “快,炸掉它!”還沒走下旋梯,本田次雄就聽到了井上真村歇斯底里的聲音。
  “不,不行!”本田次雄奮力跳到井上真村面前,用雙手護住了身后的金屬門。
  “本田君,請你讓開。我這是在執(zhí)行命令!本险娲宓穆曇衾浔模樕铣涑庵蝗缂韧睦淠。
  “古努伊號是‘不沉之艦’,之前也遭受過攻擊,它不會有事。我們的任務(wù)就是保證這個盒子的安全!
  “你知道盒子里裝的是什么嗎?”井上真村突然問道。
  “這……”本田次雄語塞了。
  “這里面的東西決不能讓敵人得到,決不能!”此時的井上真村因為緊張和憤怒,面孔已經(jīng)變得極度扭曲。
  “不——”本田次雄還想做最后的努力。此時他們的腳下海水已經(jīng)開始滲入,這意味著“不沉之艦”這次也許真的要沉沒了。
  “準備爆破!”井上真村沉著地指揮著幾個海軍陸戰(zhàn)隊隊員的行動,直到此時,本田次雄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只是個傀儡。憤怒的他聽著頭頂人群紛雜的跑動聲和呼叫聲,望著士兵打開貨艙門,即將引爆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炸彈,心沉到了極點。他默默舉起手槍,對準了井上真村的頭顱。
  “放棄爆破,帶著箱子上救生艇,準備轉(zhuǎn)移!背诉@個重要的盒子,本田次雄希望得到的還有自己的威嚴與榮耀。
  “盒子必須炸掉,否則帶給整個民族的將是永恒的災(zāi)難!本险娲搴芷届o。
  本田次雄冷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就在井上真村倒下的瞬間,他按到了手中的引爆器。也是在同一時間,古努伊號船體斷裂,海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涌進了船尾的小貨艙……
  時光推逝,歲月更移,轉(zhuǎn)眼間,距離古努伊號沉沒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六十六個年頭。本田次雄的孫子本田秋明也已留在中國,擁有中國國籍。此時他的公開身份是剛剛上任不久的察省香州市同和醫(yī)療投資集團主席兼董事長,名叫張秋明。其實自他出生起,別人都一直這么叫他。
  這次來塞北市,張秋明一來想看看自己注資的塞北市景美綜合醫(yī)院的運營狀況,二來則是應(yīng)院長孫遠平之邀,商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在這之前,他的秘書牛福軒已經(jīng)與孫遠平有過前期接觸。
  醫(yī)院門口的停車場上泊滿了各色小車,遠遠望去一片五彩繽紛,煞是好看;甚至連旁邊的非機動車停車處都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自行車?磥磲t(yī)院的效益不錯,估計在年底的股東大會上再不至于為這點事和那些思想腐化的老頭爭得焦頭爛額了。張秋明邊琢磨邊準備找個地方把自己的路虎停下,誰知這么一走神的工夫,方向稍微偏了些許,座駕與一輛迎面而來的千里馬汽車撞了個正著。
  這下張秋明有點慌了,急忙下車查看自己汽車的受損情況,而千里馬汽車的主人也停車推門而出,與張秋明雙目對視的瞬間,他像被高壓電擊中一般愣住,又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動彈不得。其實原因很簡單:從千里馬汽車走出來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
  女孩二十歲出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隨意飄灑在腦后,顯得自然大方;白皙的面孔上鑲嵌著精致的五官,尤其是晶瑩剔透的雙眸像兩潭深泉,放射著充滿青春活力的目光。高挑勻稱的身體上一套顯然經(jīng)過挑選的名牌休閑裝,更襯托出她的風采。顰笑之間透露出與生俱來的美艷、高貴和典雅,似乎還略微帶著一種淡淡的傷感。把見多識廣的張秋明也看得目瞪口呆,幾乎不能自已。
  女孩臉上透露出些許慍色,有點心疼地蹲下身看著她的新車,“都給刮花了,你讓我怎么和單位領(lǐng)導交代?”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賠償你的損失!睆埱锩髡f著往口袋里掏,最后除了一大沓鈔票還拿出了一張名片,“我叫張秋明,請問小姐怎么稱呼?”女孩看他如此大方和藹,語氣也舒緩下來,“我叫宛言。”說著話,她打量著張秋明的汽車和他手中的錢,微微皺眉,“用不了這么多!
  “耽誤了你的時間,應(yīng)該的!睆埱锩鞑挥煞终f將錢和名片都塞到宛言手里,開始沒話找話,“我是同和集團的主席,敢問宛小姐在何處高就?”宛言接過錢,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哦,我在星雨泉文化公司工作!崩^而小聲問道,“你不是本地人?車沒事吧?”
  “我是香州人。車子沒事,責任在我。”此刻的張秋明自然沒有料到他自己與家族的命運在未來會與這個叫宛言的女孩子發(fā)生怎樣的聯(lián)系。更不知道因為他這一撞才撞出那段百年前通古斯河畔發(fā)生過的,驚心動魄的慘烈故事。
  二宛言收起錢,向張秋明道謝后停好車匆匆走進醫(yī)院,原來她也是一直在找地方停車。張秋明望著對方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下意識地把路虎盡量停在了離宛言的車近一些的車位,然后向后門繞去。
  院長辦公室在最高一層,坐電梯上去也要幾分鐘時間。張秋明邊打電話邊往前走,想告訴孫遠平自己來了?善婀值氖,剛才還和他通過話的孫遠平此刻像突然消失了一般,無論怎么打手機都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真不知道這家伙搞什么鬼,前幾天電話那頭的孫遠平神秘兮兮的,難道真是得到了那個東西的線索嗎?想到這里,張秋明已經(jīng)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前,他隱約感覺這里和以前相比好像有些變化,至于是什么變化還說不太清楚,可能是太安靜吧。每次都應(yīng)該有人出入才對,是今天太忙了,還是孫遠平把他們都支走了?
  張秋明推開院長辦公室的門,剛往里走了幾步,門就在身后砰的一聲關(guān)住了。他好奇地轉(zhuǎn)過身,卻看到了一張猙獰的面孔。
  “是你?”只有這兩個字,張秋明就再沒有機會說完剩下的話。倒下的瞬間,他的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宛言婉約的身影來:現(xiàn)在她在哪里呢?
  如果不是鋪天蓋地的廣告宣傳和同事田丹的大力推薦,再好的私立醫(yī)院也不會引起宛言的注意,何況海港區(qū)離自己家那么遠。不過他們的廣告真的太誘人了,只要三天就可以在不節(jié)食不運動的情況下?lián)碛懈油昝赖纳聿模膫女孩不愿意呢?
  站在門口的導醫(yī)員一見宛言進來,臉上就堆滿了笑容,跟在她身后問長問短,從是否有預(yù)約到想看什么病,語氣和藹至極。直到宛言從挎包中掏出預(yù)約卡時,導醫(yī)員才笑吟吟地拉著她往住院部走,邊走邊說道:“我們醫(yī)院的整形專家是從韓國回來的博士,今天由她主刀,肯定能讓您滿意。”宛言得意地點了點頭,有些興奮地問:“那天專家和我說三天能出院是嗎?抽脂會不會很疼?”
  “不會疼!睂пt(yī)員用肯定的回答告訴宛言,他們醫(yī)院的抽脂手術(shù)在全省是一流的,無危險、康復快,既然已經(jīng)預(yù)約,那一會兒交了錢晚上安排手術(shù),星期一就可以上班。末了,導醫(yī)員又不失時機地恭維道:“您現(xiàn)在就這么漂亮,以后得好看成什么樣?說實話,我真嫉妒您!睂пt(yī)員的話把宛言說得心花怒放,心想肚子上那些討厭的贅肉終于要和自己說拜拜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辛苦點也是值得的。今天請一天假,加上周末正好三天,到時候周一上班時準讓同事們大吃一驚。想到這里,她不由得笑出聲來,突然才想起要給家里打個電話,否則哥哥和父親不知道自己去哪兒真要著急了。
  宛強是早上5點10分接到醫(yī)院電話的,當時他正全身赤裸地蜷縮在被子里做著一個恐怖的夢。夢里的場景很陌生,也很模糊,他像長了翅膀似的飄浮在空中,冷漠地看著身下的山川、大地和城市。遠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燃燒,燒得很厲害;他有種感覺,那個被火焰肆虐的應(yīng)該是自己的家。妹妹宛言和父親宛更生也會在里面,在火中焦急絕望地尖叫、奔跑著。他想跳下去救火,可無論怎么努力都不能讓身體聽自己指揮,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火越燒越旺。
  就在這時,他被一陣陣急促的音樂聲吵醒了。開始宛強以為是鬧鐘,摸索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枕邊而不是桌面,于是他只能坐起來在枕頭下掏出手機,看了眼上面陌生的電話號碼很不滿意地“喂”了一聲。
  外面天還沒亮,仲秋的黎明總是來得很晚。
  “請問你是宛言的哥哥嗎?”電話里是個陌生的中年男聲,有點嘶啞亦有點顫抖。
  “是,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景美綜合醫(yī)院普外科的主任醫(yī)師劉國賢,你妹妹宛言昨天因急性闌尾炎被送到我們醫(yī)院進行手術(shù),由于她體質(zhì)有點問題所以出了點意外,希望你現(xiàn)在能來一趟醫(yī)院的七樓辦公室!
  “手術(shù)?意外?”宛強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恢復過來,腦子里亂得一團糟,總想著昨天下午宛言在電話里說他們公司組織出游的事,難道她是臨行才開始難受嗎?一種揪心的痛苦像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向宛強的身體,心房好像也在劇烈地顫抖著。他想到了那個噩夢和宛言從小到大的樣子。
  “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不知為什么,宛強的聲音忽然亦變得嘶啞起來。
  “你先來一趟再說吧!眲t的聲音很低,也很神秘。
  “好,我馬上到。”宛強抄起身邊的衣服套在身上,從桌上拿出摩托車鑰匙就要出門時,隔壁房間半身不遂的父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他可能聽到了什么動靜,探著頭問宛強出了什么事。
  “沒事,您歇著吧。”宛強拉開門,又扭過頭補充了一句,“中午讓隔壁王姨給您弄點飯,我去工地一趟,怕趕不回來。”
  樓下,宛強發(fā)動了自己那輛HONDACBR400NC23RR型號的摩托車。
  劉國賢有四十多歲,面皮略發(fā)黃,白大褂套著的身體有點微微發(fā)福。此時的他正點著一支香煙,表情凝重地望著桌子對面的宛強。他的面前胡亂地散落著幾張素箋和打印出的資料,一個玻璃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你是宛強先生?”劉國賢謹慎地接過宛強的身份證端詳了一陣,然后畢恭畢敬地交回宛強手里,“不好意思,我必須要確認一下。昨天下午宛言小姐來我們醫(yī)院檢查,說肚子有點疼,當時接待她的人就是我。因為以前接觸過不少這樣的病例,所以我從經(jīng)驗就判斷出她得的應(yīng)該是急性闌尾炎。當時病人出現(xiàn)惡心的狀況,體溫持續(xù)偏高,麥氏點壓痛明顯,而且右下腹呈轉(zhuǎn)移性連續(xù)疼痛。后來孫副院長也過來看過,基本認定是壞疽性闌尾炎,極有造成闌尾穿孔危及生命的可能性。當時我們立即決定進行手術(shù),由于患者手機沒電,無法聯(lián)系到家屬,所以手術(shù)簽字過程是由我來完成的。即使是這樣,最后還是出了問題……”他說到這里時屋門被推開了,一股濃郁的酒氣沖了進來,接著一個赤紅面孔的干瘦老頭幾乎是撲到劉國賢近前,“劉主任,我把那人送到了,一提你和孫副院長的名……人家說馬上安排火化,絕不拖延。”
  劉國賢緊皺眉頭,厭惡地望著來人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你昨天晚上和我說的事還算數(shù)不?”
  “你這個老糊涂,怎么這么說話?去人力部找魯經(jīng)理吧!眲t不耐煩地打發(fā)走他,有些歉疚地對著宛強笑了笑,“副總的親戚,一個老酒鬼!
  “我妹妹到底怎么樣了?”宛強心跳得很厲害,他只有一個妹妹,只有這一個從小到大幾乎算是相依為命的妹妹。
  劉國賢舔了舔嘴唇,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別著急,我手術(shù)前就安排人找充電器為你妹妹的手機充了電,就是為了找到你。開始手術(shù)以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她的情況很糟糕,已經(jīng)引起彌漫性腹膜炎和闌尾穿孔,所以后來雖然我們已經(jīng)盡力,但仍然……”
  劉國賢后面的話宛強一個字也沒有聽見,他只感到胸前仿佛被重石沉甸甸地壓了上來,直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耳畔好像又聽到了宛言銅鈴般的笑聲。
  宛強因打架斗毆蹲過監(jiān)獄,五年前刑滿從監(jiān)獄出來,就是妹妹宛言去接他的。當時下著蒙蒙細雨,宛言和男朋友王思遠,一個從不被他看得起的小男人正靜靜地站在斑駁的鐵門前等他。她的臉上布滿了悲戚與憂傷,還未說話就已經(jīng)淚如雨下,“哥,媽走了。是心臟病!蹦且豢蹋饛娙绗F(xiàn)在一樣,仿佛走到人生盡頭般經(jīng)歷著巨大的心靈痛苦,他什么都沒有說!鞍忠膊〉沽!彼尊拿婵咨洗蟮未蟮蔚貪L落著淚珠。
  “言言,哥哥對不起你,對不起爸爸媽媽!蓖饛娪浀米约寒敃r差一點就哭了出來,只是實在不愿意在自己一向有些看不起的王思遠面前落淚,“哥一定找份正經(jīng)工作,永遠不再讓你們?yōu)槲也傩摹弊詮哪翘扉_始,宛強就暗暗發(fā)誓決不讓這個從小就敬仰自己的妹妹為自己受一點罪。
  他不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好學生,很早就混跡社會,和那些所謂不三不四的人來往。
  當時的宛強練武,打架,極有武術(shù)天賦的他身手敏捷,在當?shù)靥崞鹚拿譄o人不知,但除了妹妹其實沒有誰真正看得起他。而家里亦沒有說得上話的親戚,母親的去世已經(jīng)使母親這邊的關(guān)系完全斷絕了;而父親的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也因為自己早些年對義氣與膽量的錯誤認識導致的警方頻頻上門,基本斷絕與他家的聯(lián)系。
  至于朋友,更是不靠譜的東西。所謂的義氣八成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礎(chǔ)上的衍生品,當你的利用價值消失與他們身份不對等后,那些當年一同出生入死甚至讓自己為他們背黑鍋的生死之交和你的感情已經(jīng)淡得像一杯白開水。這些人隨便抓出一個都算腰纏萬貫,假如宛強要找他們幫忙并找上門時,這些人八成會表示同情,說出的話也能讓人感動得當場落淚且感到人性的善良和朋友的可貴。可如果把他們的話當真,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因為通常在這之后的半個月內(nèi)是再也找不到人的,甚至連電話都不一定能打通。當然,宛強也相信不是每個人都會如此絕情,也許他還是能找到一兩個幫助自己的兄弟?墒谴鷥r卻是自己重新踏進那個剛剛邁出的圈子,那個自己在妹妹面前發(fā)誓不會再進去的地方。
  除了妹妹,宛強不信任任何一個人?墒乾F(xiàn)在,這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頓時讓他手足無措。
  宛強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或不能相信。
  但是劉國賢的表情已經(jīng)告訴他:這是真的。
  為什么從來沒聽妹妹說起過肚子疼?多年的人生經(jīng)驗告訴宛強,事情一定不僅僅是闌尾炎手術(shù)那么簡單。他抬起頭,目光中充滿了仇恨:妹妹,哥哥絕不會讓你走得不明不白。十四年前的錯,我不會再犯!
  三劉國賢將面前的資料拿起來輕輕推到宛強面前,斟酌后道:“這是她的病歷和手術(shù)記錄,你先看一下。為了減輕病人家屬的痛苦,醫(yī)院方面已于五點鐘安排了尸體火化。我們會盡力做好其余善后工作,也請你放心……”
  “放屁!”宛強內(nèi)心的痛苦與憤怒像充滿氣的皮球一樣終于按捺不住地爆發(fā)了。他幾乎是跳著站起來,隔著桌子瘋狂地揪住劉國賢的衣領(lǐng),“你說什么?”聽到這里,他已經(jīng)完全肯定宛言的手術(shù)一定有問題,否則沒有哪家醫(yī)院會好心到直接火化剛剛?cè)ナ赖牟∪,“你們沒有經(jīng)過病人家屬同意就火化?她要是沒死呢?你們這是謀殺我妹妹!”
  “請你冷靜一點。”劉國賢一如既往地平靜,他嘗試著推開宛強的手,在幾度沒有成功后終于放棄了這個打算,“我們也是為你們家屬著想,希望你能尊重醫(yī)院的制度和決定!蓖饛姷碾p手劇烈地顫抖著,臉色因為惱怒而變得蒼白,血絲像雷雨夜的閃電般突然之間爬滿了雙眼,幾乎能滴出血來,“闌尾炎這么小的手術(shù)你們醫(yī)院也能做死人?既然找到了我的電話號碼為什么不等我來就火化我妹妹的尸體?你們到底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你妹妹已經(jīng)死了,我也感到很難過。每一個大夫當然都希望自己的每位病人都可以健健康康地走出去,但這是不可能的。人生就是這樣,你不得不面對一些現(xiàn)實。醫(yī)院有醫(yī)院的制度,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重申一句,你妹妹是因為手術(shù)過程中產(chǎn)生并發(fā)癥而導致死亡的,屬于正常死亡的范疇。你要接受這個結(jié)果,我們今天把你找來除了通知你,還有一些善后工作需要和你商量!
  “人都死了還有個屁善后工作,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贝藭r用憤怒這個詞來形容宛強已經(jīng)遠遠不夠了,他面孔上的肌肉正隨著身體的顫動而有節(jié)奏地抖動著。
  “是這樣,死亡雖然是由于患者體質(zhì)造成的,但我們醫(yī)院也有監(jiān)督和管理方面的責任,為了彌補因此帶給患者家屬的痛苦,孫副院長已經(jīng)同意拿出一筆費用來,金額在三十萬至四十萬元之間。如果你同意不對此事進行追究的話,這些錢將作為補償金給你,也希望能略表心意。”
  醫(yī)療事故!
  一瞬間,這四個字像雨夜的閃電般在宛強的腦海中閃現(xiàn)。他終于明白了醫(yī)院方面為什么會匆忙火化妹妹的尸體,明白了他們?yōu)槭裁匆諒澞ń堑叵蜃约禾岢鏊乃劳雠c賠償。她的死肯定是他們造成的。也許妹妹根本沒什么事,只是一個普通的闌尾炎手術(shù),但因為院方的失誤而慘死在手術(shù)臺上。
  她只有二十六歲,還沒真正的男朋友,她的事業(yè)才剛剛有點成績!宛強哭了,他真的不想失去妹妹,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在別人的面前落淚。
  可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呢?宛強抬起頭,用布滿血絲的通紅雙眼緊緊盯著劉國賢。
  “人已經(jīng)死了,你也不要太過悲傷。我這里有份調(diào)解協(xié)議,如果你同意的話就在上面簽個字,保證不再追究此事。我馬上就能帶你到財務(wù)室取錢,你妹妹的骨灰一會兒會有人送來,醫(yī)院會為你聯(lián)系最好的西山公墓……”劉國賢的話還沒有說完,面前的宛強就突然像發(fā)瘋般沖了上來,接著雨點般的拳頭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
  那一刻,宛強想到了景陽岡上的武松和那只大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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