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西婭或人類的終結(jié)
作者：(法)伊凡·雅布隆卡 整理日期：2021-12-26 05:19:09
3 刀光血影下的母親
還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她們就在一起了。
在一張攝于婦產(chǎn)院的照片上，母親緊緊抱著兩個新生兒，蕾蒂西婭和杰西卡。她靠在枕頭上，注視著鏡頭，笑容里洋溢著幸福，也帶著一絲疲憊，畢竟她已在產(chǎn)房里度過了好幾個小時。在另一張照片上，閃光燈嚇到了這兩個孩子，當(dāng)時她們四個月大，目光里流露出驚奇，嘴里正含著乳頭。七個月大的蕾蒂西婭穿著粉色睡衣，穩(wěn)穩(wěn)地坐在幾塊坐墊之間。和我一起翻看照相本的杰西卡驕傲地評論道：“蕾蒂西婭臉上沒肉，她瘦得更厲害。我，我臉上有肉！”
1992年5月4日，這對姐妹在南特出生，杰西卡是11點15分，蕾蒂西婭是11點16分。她們是異卵雙胞胎，有一半的基因相同。
母親西爾維婭·拉爾歇當(dāng)時24歲，在學(xué)區(qū)監(jiān)察部門當(dāng)維護工。父親弗蘭克·佩雷25歲，是一個服務(wù)員。他們相識于一年前，不久就同居了。弗蘭克回憶起自己知道B超結(jié)果之后的驚喜之情：“一下子就有了兩個小孩，有得忙了！”與此相反，蕾蒂西婭的舅舅兼教父阿蘭·拉爾歇指出，雙胞胎的到來就是一場災(zāi)難。弗蘭克·佩雷當(dāng)時抱怨：“一個還好，但是兩個，你們想要我們怎么辦？”在孩子出生幾天之后，他才承認她們是自己的女兒。
圍繞著她們的幼兒時期，回憶再度產(chǎn)生了分歧。在弗蘭克·佩雷的心里，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這對雙胞胎很好帶，蕾蒂西婭總是睡覺，而杰西卡哭得也不厲害。相反，阿蘭·拉爾歇認為這是混亂的起點。父親每晚都是醉醺醺地回來，還對母親和女兒們橫加指責(zé)。
她們的父母在1993年離了婚。西爾維婭獨自和她的女兒們過活，其間患上了神經(jīng)衰弱。弗蘭克時不時來看望她們。他想恢復(fù)共同的生活，她接受了，想給彼此一次機會，然而弗蘭克依然在外面花天酒地，舉止粗暴。他討厭看到蕾蒂西婭和杰西卡在地上玩耍：“夠了！起來！你們站起來！”西爾維婭一插手，他的嗓門就會提高，最后以爭吵告終。如果有人來調(diào)停，弗蘭克就會反駁道：“她們是我的女兒，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阿蘭·拉爾歇有這樣一段回憶：杰西卡因為自己的尿布太臟而哭了起來。弗蘭克怒氣沖沖地逮住她，把她扔了出去，她飛過客廳里的一張茶幾，從一張沙發(fā)掉到了另一張沙發(fā)上，幸虧家里的一只大型德國牧羊犬跳到杰西卡身邊保護她。另外一次，弗蘭克在三樓樓梯平臺上抓著蕾蒂西婭的背帶褲，把她吊在了半空中。他威脅上樓來為他妹妹抱不平的阿蘭·拉爾歇：“不要走過來，否則我就松手了！”杰西卡啜泣著，緊緊抓住她母親的大腿。
我來到阿蘭·拉爾歇位于南特郊區(qū)的公寓里。他和他女兒來車站接我。我們在客廳里閑聊。壁爐臺上的甕中就裝著那條狗的骨灰。阿蘭·拉爾歇是主廚，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電腦里播放的照片讓我們回到了過去：布列塔尼的假期，給小姑娘們準(zhǔn)備的塑料游泳池，蕾蒂西婭趴在水牛背上。我看到一棵綠色紙板做成的小樅樹，這是蕾蒂西婭和杰西卡在圣誕節(jié)時送給他的，上面還貼著她們小學(xué)時代的照片。阿蘭·拉爾歇本來盼著在教女剛成年的那段日子里陪伴她左右，直到有一天能出席她的婚禮。然而事與愿違，他籌備的是白色游行。
這是一個高大強壯的男子，藍眼睛，棕色皮膚，留著平頭，臉頰棱角分明，飽受失業(yè)和生活不幸的折磨。他的黑色襯衫敞開著，露出一條銀鏈子。想起弗蘭克·佩雷抓著蕾蒂西婭的背帶褲把她吊在半空中的情形，這個壯漢熱淚盈眶：
“我的公主被吊在了半空中�！�
阿蘭·拉爾歇怪罪弗蘭克·佩雷。在我過來問詢之前，他已經(jīng)把這些事向《巴黎競賽畫報》和盤托出了：他妹妹回來的時候，渾身都是瘀斑、青腫、傷口和剪刀的劃痕。弗蘭克在她不愿意的時候強迫她做愛。他還打過他們的兩個女兒。西爾維婭不敢把事情告訴父母，因為他們曾經(jīng)堅決地勸她不要和弗蘭克同居。而且，自童年時代起，西爾維婭就已飽嘗性騷擾；她父親嗜酒如命，又有暴力傾向。最后，還是靠著父親的幫助，她才得以在1995年4月把弗蘭克掃地出門。
P13-15
這個故事充滿激情地質(zhì)疑了我們眼前建立起來的社會，質(zhì)疑了它的人性界限。
————《費加羅夫人》(法國暢銷女性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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